2013年7月22日星期一

講道豈只兩個字


有云「講道兩個字,一橫一豎,悶的,倒下,精彩,坐直」。從五月中起,我接二連三負責不同的講道,前幾天也按學院安排寫了一篇文章談論講道。這些都使我對這 事奉有點滴反思,想到它不單單只有兩個字,它對於講道者而言,也可以是一個信仰反省的歷奇,考驗應變的遊戲和克己自律的操練。

1.信仰反省的歷奇
我而言,講道事奉最大的挑戰莫過於講佈道信息。對於一般的講道聚會,若講者以紮實的解經為骨幹或起始點,會眾大多數也有不錯的反應,因為聖經是信徒群體中 所共同認信的經典,講者以此為講道的起點正符合信徒的期望。然而,對於一般非信徒,他們的生活沒有經書的意識及規範,所以講者若從解經角度入手去講佈道信 息,未必是一個好的選擇,反倒可能給會眾先入為主的沉悶或艱澀難明感覺。生活題材是一個常用及好的切入點,但即使較為通俗題材如政治、熱門民生議題、娛樂 消息、潮流玩意等,也不一定可以引起會眾的共嗚,因為這還要取決於講者日常的識見及分析力,他是否可以從一般人的角度去思考這些題目,但又可以提出一針見 血的批判。當然,幽默、聲線運用及身體語言在佈道會中也有很大的影響。所以,每次講佈道會也是一次信仰與生活的整合,以信仰去回應當下處境,或是作出批 判、提出叮嚀或帶來安慰盼望。除了信仰與生活的整合之外,講佈道會也是在重新翻譯自己的信仰。講者要把向來所運用的一套宗教術語轉換成公共語言,並要按會 眾的背景情況再作出調節。這調節通常也是把較為學術味重的公共語言,再轉換成貼近潮流文化的表達。這不單單是避免使用宗教術語的問題,而是從另一個角度去 論述所熟悉的宗教信念,而論述也就是思想,所以從另一個角度去論述信仰也就是從另一個角度去思想信仰。不論是整合信仰與生活的關係,或以另一角度去思考信 仰,講者在其中也不時有新的領悟。例如當我預備佈道信息時,常會想到一個二千年前中東民間故事何竟會是廿一世紀香港人的好消息?我作為一個中年人,在淺嘗 人性及人生的滋後,我又如何詮釋這二千年前的中東民間故事?我當如何述說這故事,才能使當代的人明白並感到有切身關係呢?這故事中有何信息,是可以作為當 下之暮鼓晨鐘呢?

2.考驗應變的遊戲
道基本上是講者背後的伏案工夫,再加上他臨場的演說技巧的成果,慎思明辨的會眾,除了可即時體會講者的演說技巧,也不難分辨講者的伏案工夫有多少。爆肚吹 水了得的講員,或可叫人歡愉大半個小時,但歡笑聲後可以不過是一場空。所以,正如在一場音樂演奏會中,彈奏的人本身的音樂造藝及他對所彈奏曲目的認識,再 加上他臨場的發揮,決定了該次演奏的水平,講道也相仿,兩者皆講求預備及臨場發揮。然而,有些時候,講道也可以是一個考驗隨機應變力的遊戲,最常見的例子 是佈道會的講員到步後才知道在場人士皆是信徒。講者是否仍去宣講佈道信息?還是他即時修改他要宣講內容或題目?我曾遇到一次類似情況,我被邀請到一間略為 傳統及有既定禮儀的教會負責講道,會後還要去她的分堂以同一段經文作宣講。我如常作預備,完成第一場講道後便去分堂。到步後才知分堂的會眾背景、場地擺設 及格局、崇拜模式等,完全跟她的母堂有天壤之別。我認為我在她母堂所宣講的信息不太適合分堂的會眾,所以在20分鐘內,我以同一段經文但採用不同風格,不 同的引言及比喻,重新去構思另一篇不同的講道。這次經驗很難忘,也很有挑戰性。其實類似的情況也常有發生,聽聞有同道因旅遊或其他緣故到國內教會聚會,當 被人認出或知道他的身份後,隨即被邀請上講台負責當天的講道。所以,講道不單是講求預備的表演,也可以是考驗反應的遊戲。當然,講道最終是否影響人心,最 重要是看聖靈的工作。

3. 己自律的操練
曾有一次講論一段頗爭議性的經文,講道題目也同樣是具爭議性。我為了盡量深入及多方了解經文的意思,我除了作基本的解經工夫之外,還特別去讀完一本相關的 專著(Monograph)。涉獵了很多資料後,自己雖然很滿足,但也很懊惱,因為要想如何簡單整理這眾多資料,又可以在有限時間內使講道深入淺出?另 外,基於講道題目較為敏感,我也用了不少時間自省,盡量使講道內容以經文意思為本,小心分辨當中明顯屬於個人見解及立場之處。現在回想起來,這其實是一種 生命的操練。
一般而言,講道者在預備講道時會涉獵很多資料,或對某個題目作深入及多方面的反省。所以他總想在講道中盡說他的有趣發現,慎密的思考過程,重要的資料及重大 的意義等,可是一般而言他只有約45分鐘的時間作宣講。所以,講道者當篩選他手上的資料及內容,除了要捨去不太相關的資料,也可能要忍心放棄不少精彩的部 份,好叫會眾容易掌握講道內容,講道也可準時完成。有講者不太理會教會所定的講道時間,著重要把所預備的信息或所發現的資料統統都說出來。其實,儘管這講 道再精彩,會眾又可長時間集中聆聽,但講道者若刻意不理會講道的時間,此舉可能跟信徒返崇拜遲到一樣,都是有違教會的崇拜秩序。另有些講道者雖然尊重崇拜 的時間,但就不願意在內容上作取捨,在短短約45分鐘的時段內急忙地說出一切他認為重要的內容。其實,這只是向會眾作資訊轟炸,結果往往只會適得其反。所 以,講道者當明白自己不過是崇德中的一個程序的執行者,他不是上帝化身,他當在教會秩序下,而不是單單按個人的感動,作合理的宣講。另外,講道者的克己自 律在也於不偏離經文的意思。講道不單是學術討論,也不單是事件匯報或資訊介紹,講道也有其應用部份,所以講道者總會把經文意思作出引伸。然而,不管講者的 引伸部份有多精彩或重要,他也應盡量本著經文內容作宣講,更不可強加他認為好的意念在經文中,或借機宣揚個人某方面的主張例如政見等。最差的人是把講台作 為他的個人炮台,或明或暗去褒揚自己或指罵他所反對的人。

所以,每一次的講道,也可以是對講道者的生命操練,操練他服在教會的秩序與聖言的規範之下。當講道的人先去尊重講壇,會眾才認識到講檯的神聖莊嚴,遠不止於那不許人隨意踏上講檯的規條。

2013年7月7日星期日

難民電影之布德魯斯Budrus



第二晚看另一套截然不同的電影《布德魯斯》(Budrus)。它是一套有關巴 勒斯坦Budrus村莊村民如何以非暴力手段對抗以色列政府的記錄片。以色列政府要在巴勒斯坦地興建分隔圍牆,阻擋巴勒斯坦激進者的恐怖襲擊,其中位於巴 勒斯坦地的Budrus村莊的一大片地被規劃為建圍牆之處,地上村民賴以為生的橄欖樹將要被連根拔起,甚至祖墳也將被大型推土機摧毀。村代表Ayed Morrar帶動村民作和平抗爭,後來連村內婦女孩童,反政府的以色列人和來自其他國家的和平主義者也加入這場抗議行動。以色列也同樣派軍隊介人,並漸漸 提昇他們使用暴力的程度。最後,經過40多次的和平抗爭,以色列政府修改他們築圍牆的位置,把九成的圍牆位置退回到以色列地裏。這次抗爭不單取得成功,還 在巴勒斯坦各處燃起和平抗爭運動之火,反對以色列的圍牆政策。

這套片難得之處是把平實的資訊串連起成為一個緊湊故事,悶場不多。除此之外,它拍攝到好幾個難得重要的片段,例如有婦女突圍以色列士兵的封鎖,走到圍牆施工 處阻止工程進行,以色列士兵以實彈開槍示警,並進行拘捕與驅散人群的行動。然而,是次和平抗爭之所以成功,是否就如宣傳單張所言,因為多了不同的群體加 入,以和平手法進行抗爭的結果?儘管從表面看,以色列在巴勒斯坦村落築圍牆,此舉怎樣也說不過去,但以色列在此事上立場一直強硬,最後更不惜以實彈、暴 力、宵禁及拘捕行動對付手無寸鐵的示威者。抗議者實沒有討價還價的能力。但不知何故,或是國際輿論壓力或其他原因,記錄片沒有充分交代,以色列突然作出很 大的讓步。或許,最根本的原因,是以色列的理虧,走到別人的家園把人圍起來。當然,傳媒的配合是很重要,它們在科技、網絡及社會影響力方面的發展,也是這 次抗爭成功的不可少元素。這事使我想到現時政府發展新界東北的態度也很強硬,Budrus的故事會否給予我們一點啟迪?

難民電影之海洋的顏色Color of the Ocean


早前得知有難民電影節,挑了兩套電影,一連兩晚每晚看一套。兩套的拍攝手法與故事內容也頗不同。


第一晚看的是《海洋的顏色》Color of the Ocean,故事講述一對非洲黑人父子乘船偷渡到西班牙所屬的加納利群島。島上負責核實偷渡者身份的鐵面警官荷西,十分討厭偷渡者,因為他們十居其九也會 撒謊騙取難民身份,以此申請到其他國家定居。所以不管黑人父親如何聲嘶力竭自稱來自剛果,荷西憑片面資料認定他們是來自塞內加爾,決定安排把他們遺返原 地。黑人父親在逗留難民營期間趁機帶同兒子成功逃走,其後輾轉得到島上一名蛇頭接濟。黑人父親為了偷渡離開加納利群島,冒昧聯絡他在上岸時結識的遊客娜塔 莉,問她借錢。娜塔莉動了善心,不理會男友的提醒給錢予黑人父親。蛇頭知道黑人父親借得錢後,便帶同一名惡霸搶去黑人父親錢財,黑人父親反抗,結果被打至 半身不遂,黑人兒子因早被他父親藏匿在安全地方而幸免於難。事後,黑人父子被送院,幾日後去世,他兒子因此成為孤兒而合資格留在加納利群島。

整套電影主要是以偷渡者或難民的極端處境,去突顯當中的尖銳道德矛盾。例如黑人父親為著兒子的未來,說了一個又一個的謊話,這是對是錯?警官荷西因其胞妹自 殺才猛然醒悟自己所作的一切太不近人情,進而反省到他不顧一切堅持指出偷渡者來自塞內加爾,這是否一定是對?娜塔莉被黑人父子處境所感動,給了他們所需要 的偷渡費用,但同時黑人父親因此成了半身不遂的病人,最後客死異鄉,這是善還是惡?警官荷西在劇中問道,西班牙有那麼多有需要的人,為何不先去幫助他們, 反倒要幫助這些說謊的非洲人?這話有道理麼?電影中黑人父親去世的一幕充滿懸疑,到底是黑人父親想兒子藉著成為孤兒而獲得難民居留資格,因此選擇自殺?但 一個半身不遂的人又是否容易自殺?還是,荷西在此事上「幫」了黑人父親一把?因為當荷西得知黑人父親半身不遂後,他突然去找當地一名毒梟,說有事要他幫 手,接著,劇情就交代黑人父親去世。或許,這是導演以含糊手法加強電影所要表達「難為正邪定分界」的意識。

若非生命及生活受到嚴重威脅,或是因為政治,或是因為社會環境,人豈會冒死偷渡到其他國家?即使有幸得了難民資格到他方定居,也不過是漫長又艱辛的路之開 端。所以,在難民的處境中,很多事也會變得很扭曲,難以簡單看它為黑白分明的事。人若要在其中作美善的事,他可能要以非常手段行事,這就如電影《機槍教 父》(The Machine Gun Preacher)所作的一樣,活在大都市的旁觀者不得隨便依牙鬆鋼,說這個不對,那個犯法。其實,即使在大都市裏,也會有難以簡單黑白二分的事,例如有 人單單以犯法就否定佔中行動,我認為這等人倒不如多點了解為何那些人冒著犯法留案底的風險去表達訴求,或去討論香港現時或可見將來,是否落在一個頗極端或 扭曲的情況,以致我們要以非常的手段去行美善的事?